□金后子

人的心脏在胸膛里，医院的心脏在哪里？当你走进医院，真正跟它打过交道，就会发现它的心脏不是别处，是手术室。手术室是医院核心的核心，也是医患共同的牵挂。

五岁半的小外孙因腺样体肥大住进省立医院东院。孩子的病中西医都看过，反复论证，当拖得没法再拖时，只能进行手术了。

(资料图片)

住院后的第二天，小外孙的手术就安排上了。

早晨不吃不喝，孩子没有哭，但眼里噙着泪，他躺在手术推车上，在长长的走廊里走着。

我边走边看外面的风景，一低头发现孩子也在看，他仰着头，很专注的样子。护工把车头往上摇了摇，透过宽大的玻璃墙面，雨后的天空格外的蓝，有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，一座座高楼扑面而来。看到这些，孩子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。

“怕不怕？”女婿问他。

“不怕。”孩子回答。

真的感谢医院的设计者，宽宽的走廊把五座大楼串联起来，像一条长长的绸带，让人的心路也能暂时由沉重到轻松。

来到三号楼，老远就看到那蓝色的牌子——手术室，很是醒目。它位于五座楼的核心位置。穿白大褂的人进进出出，步履匆匆。

手术室的门是电子控制的，随时闭合，只有在医护人员开门的空隙才能窥见里面的些许场景。

门后，便是关于生命起伏跌宕的神秘旅程。

女婿、女儿把孩子送进手术室的门厅，签完字，立马出来了，这是医院的规定。

女婿说：“小子说怕，我说男子汉要坚强，他点了点头，掉了两滴眼泪。”

女儿的眼里闪着泪花，我的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。

这时，听到广播：“各位亲属，请陪护人员到四楼手术等候室等待，有什么信息，大夫第一时间会与您沟通。”

细端详，在手术室的左侧，有一个不大的门，门口同样有一个蓝色的牌子，上面写着“谈话室”。女婿说，这是在手术过程中遇到复杂情况或不确定因素时，大夫与病人亲属沟通的地方，或者说大夫准备几套救治方案供病人亲属选择的地方。

与女婿、女儿来到四楼等候区，黑压压一片人头，我心里有些发毛。

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坐下，电子屏幕上开始显示外孙的名字，提示“正在麻醉中”。半个小时后，滚动的屏幕上又出现了外孙的名字，提示“手术中”……
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说不上是焦虑还是惊恐，总想劝慰一下女婿、女儿，但还是女婿强作镇定，宽慰道：“事先跟大夫沟通过了，应该没大事，就是小手术。为什么全麻呢？主要是害怕孩子不配合。从麻醉到手术结束需要两个小时左右。”

“嗯，不容易，人的一生，从小到大到老，就是与疾病抗争的过程。”我跟女婿说。

为了让时间过得快一点，我跟旁边的男子找话聊天：“哪里的？”

“枣庄的。”

“谁做手术？”

“老母亲。”

“哎，折折腾腾不容易啊。”

“谁说不是呢？来了一个多星期，今天总算做上了。”

过了一会儿，男子又说：“俺老娘在当地医院说是胃病，怎么治也不管用，这不，到了省立医院说是心脏病，必须搭桥。”

“四号楼16床王某某的亲属请到谈话室。”听到广播，一位中年男子从座位上猛地弹起，风一样向楼下跑去。

过了一会儿，中年人喘着粗气上来了，刚坐下，手脚颤抖，又听到广播：“四号楼16床王某某的亲属请再到谈话室来一下。”中年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复杂，又急火火地往楼下跑。

女婿说：“这是遇到事了，医生需要跟他商量。你看屏幕，四十多个操作台同时手术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。但愿咱别让大夫喊去。”

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挪着，滚动的屏幕上外孙的名字后面，依然显示着“手术中”字样。我们三人都没再说话，心里却似烧着一把火。

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，女儿突然指着屏幕大声喊：“看，苏醒中，苏醒中！手术结束了！”

心里的石头落地了。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，轻声说：“没事了，没事了，放心吧。”

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。

又过了近一个小时，听到广播：“五号楼38床的亲属，请到三楼手术室门口接病人。”

我们急忙跑下去等在手术室门口，妻子也赶了过来。小外孙被大夫推出来，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是：“我一点儿也没睡。”

站在一旁的大夫说：“这小子出奇地安静。”

我狂跳的心总算慢慢舒缓下来。

女儿冲过去轻轻抚摸着外孙的头，为他擦掉脸上还挂着的泪花：“儿子，你真是好样的。”

我们都开心地笑了，把孩子围成一颗心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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